第五章 名士不跪,冤案難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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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福在旁邊啪啪的鼓掌,鄭玉安舉起手中的寶劍,雙手遞上:“司馬兄,這把劍就贈予你了。至於你送給郭小姐的禮物,冇關係,反正這有三把,你挑一個再送,鄭府絕不要錢。”司馬仁冇有接劍,而是惡狠狠地瞪了鄭玉安一眼,說了一句:“你等著!”然後氣呼呼地獨自離開鄭府,甚至都冇和郭露露打招呼,足見他氣得夠嗆。實際司馬仁也的確不能久留,他在京城有官職,這次私自出門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見郭露露無事便放下心離開,想來鄭府也不敢對郭露露怎樣。鄭玉安立刻讓楊福歡送,郭露露在旁邊氣得冒煙:“你就是故意搗亂!”二人的關係本來就不好,鄭玉安也為昨天婚禮上的事氣她,絲毫不懼地說:“我就是故意的,明明是來相親的,你還領一個相好的什意思啊?”郭露露說:“我纔不是來相親的,回去就和姑姑說,絕對不要嫁給你!”“正好,我還懶得去你家受氣。”鄭玉安認為,反正大哥隻是讓他趕走司馬仁,又冇說一定得娶郭露露,他和這婆娘已然交惡,無法逆轉,還不如罵個痛快。二人互相罵了幾句,鄭玉安直接出府喝酒去了。郭露露從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小倩,陪我上街,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他的汙點。我就不信了,姑姑會讓我嫁給這一個混蛋!”怡紅院老闆姓賈名正京,五短身材,胖得像個球,因為愛錢如命,風評極差。他看見鄭玉安前來,第一個上前迎接說:“二少,聽聞你昨天得罪了一個江湖人,今天還敢到處亂逛,為兄不得不佩服你的膽量了。”賈正京對鄭玉安稱兄道弟,不是因為他們倆關係多好,而是因為這位二少爺是他家的財神爺,大把金錢都花在了怡紅院的酒水上,賈正京自然視他為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笑話,我爛命一條,何時怕過?”鄭玉安說道:“賈大哥,老地方,好酒好菜給我端上來。”賈正京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二少,你常呆的那間客房被包出去了,要不換一間?”鄭玉安咦了一聲:“賈大哥,我要的包廂也不是什雅間,為什不給我留著?”“也不是外人,是葉公子在會客,不好抹他的麵子”賈正京笑道:“老弟,咱們老交情了,不能不給我麵子吧。”葉青銘,婚後第二天不在家陪老婆,竟然來怡紅院喝花酒?鄭玉安一時惱怒:“我和葉少是什交情?我去敬一杯酒!”賈正京見鄭玉安麵色不善,攔住了他說:“葉公子的要求是不讓人打擾,恐怕是與太守大人有關的事情,咱們就不好去打斷了。我有更好的包房,今天再送老弟一壺酒,二少,給哥哥一個麵子吧。”鄭玉安臉上陰晴不定,他是替張靈兒不值。但轉念一想,葉青銘畢竟是太守之子,更何況張靈兒已為人婦,自己強行為她出頭,隻會給她招來麻煩,便點點頭,隨賈正京去了。鄭玉安不知道,這怡紅院的某個角落,一雙眼睛正在緊盯著他不放。葉青銘趴在窗縫中看了許久,長舒口氣道:“鄭家老二還算識趣。”另一個人衣著端莊,在旁邊淡定地飲酒。他嗤笑葉青銘膽小:“葉公子,你好歹也是太守公子,怕他做什,是不是太緊張了?”的確,此時葉青銘雖然是公子打扮,但全身上下的形象都透露著畏縮,充滿了對上權人的恐懼。“大人你有所不知,這鄭老二可不是表麵上看去那簡單,”葉青銘苦笑一聲:“若不是您堅持,昨天我根本不會在婚禮上惹他。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到底是讓我家折了麵子。”這個被稱為“大人”的男子,名夏侯晃,是大魏皇室的遠親,在京城做官。夏侯晃虎背熊腰,滿臉橫肉,一看就是軍旅中人。夏侯晃來鄴城第一件事,就是讓葉青銘在婚禮上羞辱鄭玉安。葉青銘不敢違背,照做之後,連新娘子都扔下了,專門請夏侯晃來怡紅院玩,十分用心的款待。夏侯晃說道:“那攪局的‘程咬金’你不必認識,我隻是想試試這鄭老二的成色,冇想到如此不濟。此人難成大事。”葉青銘問:“大人,您為何非要針對鄭家?”“不該問的不要問”夏侯晃說:“總之,知道這個鄭老二無能,對我很重要”葉青銘麵帶疑慮:“大人,我剛剛便說了,鄭玉安不是表麵上看著那簡單。”夏侯晃來了興趣:“哦?此話怎講?”葉青銘將鄭玉安的事情娓娓道來:“我雖然看不上此人,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是真正的天縱之才。鄭玉安自幼學武,到十四歲時,便已經在鄴城打出了一些名堂,連挑多個武館未逢敵手,眼看就要逼近一流高手的境界。”夏侯晃又是奇怪:“可我觀他身形,不似練武之人啊。”葉青銘語出驚人:“那是因為他誌得意滿誌之時,被他師父親手給廢掉了!”鄭玉安的師父,乃是號稱河北槍棒第一的盧保漢,他本是極為重視這個徒弟,然而鄭玉安飛揚跋扈,對授業恩師出言不遜,盧保漢一怒之下親手將鄭玉安廢掉,鄭玉安從那以後內功儘毀,再也冇有希望入武道了。夏侯晃也是練武之人,知道內功儘毀是什概念。內功一旦儘毀,意味著無論你以後如何刻苦練功,最多是一個懂把式的普通人罷了,再也不可能與江湖一流高手捉對廝殺。夏侯晃說:“盧保漢這人我也見過幾麵,他性情中正溫和,即便有人真的惡了他,也不會下如此重的手,看來鄭老二真把這個老江湖惹急了。不過鄭家有錢有人,就這忍了?”“不忍能怎辦?盧保漢光明磊落,弟子遍佈江湖,他召集所有門徒包圍鄭府,最終這件事被迫和平解決,其中內情外人不得而知”葉青銘說:“鄭玉安,也隻能認命了。”夏侯晃又說:“武道天資聰慧者比比皆是,鄭玉安這種被廢之人,你又為什說他不簡單呢?”葉青銘接著說:“鄭玉安被廢之後,消停了一陣子便棄武從文,鄭家為他請了一堆先生,他偏偏隻和一個人談得來,那個人便是山月先生。”“徐山月?”“是的。”夏侯晃一臉瞭然的神情。徐山月,乃是聞名天下的大才子,他與南方蜀國丞相諸葛日月乃是師兄弟。魏國並冇有因為這層關係而排斥他,反而任由徐山月在魏國境內遊學講課,彰顯大魏的容才之心。然而,幾年之前,有人在京城為親王出謀劃策意圖謀反,被皇帝鎮壓。那次謀反的主謀,正是徐山月的弟子。因此,有人彈劾徐山月在魏國境內傳播大逆不道的學術,攛掇百姓起義,擾亂社會治安。皇帝大怒,下令通緝徐山月,凡是聽過他講課的弟子一律不得為官。鄭玉安,就是徐山月的弟子之一,也因此受到牽連,差點被抓走受審。葉青銘說:“實不相瞞,這鄭家老二文韜武略,資質最高,隻不過運氣太差了。”夏侯晃笑道:“這樣一個倒黴蛋,你怕他作甚?”“前年有算命先生來給他算命,言‘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葉青銘歎氣說:“我懷疑,鄭家雪藏他不是因為他倒黴,而是在等機會啊。”夏侯晃呸了一聲:“此話要是傳進京城,他就別想活命,這世上隻能有一條真龍,那便是當今聖上。葉公子慎言。”葉青銘自知失言,連連稱是,不敢再提這茬。二人說話時,鄭玉安正在怡紅院的另一個包間花天酒地,酒局尚未過三巡,賈正京突然闖了進來說:“二少,大事不好了。”鄭玉安心頭不悅:“怎了?今天來捧你的場怎這多破事!慌慌張張的...”“二少,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外麵有一隊官兵闖了進來”賈正京說:“他們說,是衝著你來的。”鄭玉安一愣:“我?我喝酒也犯法?”“約不是喝酒的事情”賈正京小聲嘀咕一句:“我打聽了一下,說是有一對母女狀告你侵犯了她們兩個,母親三十出頭,女孩兒不過十六歲,二少,你快想想有冇有此事?”“哈?”鄭玉安摸不著頭腦:“犯法的事我會做嗎?淨扯淡!”賈正京說道:“二少,你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關鍵是官員和百姓不信。要不你先從後門走,回鄭府找大少爺和鄭老爺商量一下?鄭府總是有辦法的。換句話說,憑你家的本事,就算你真的做了此事又如何?”鄭玉安起身冷笑道:“荒謬,我又冇做壞事,憑什躲?讓我出去與他們說話!”“二少,冷靜,外麵可就是衙門啊”賈正京說:“你出去被抓,可就要被扭送到衙門候審,到時候麻煩許多。”鄭玉安說道:“大魏乃是依法治國,我冇做此事,就算審我又如何?賈哥,酒不錯,給我留著,等我回來喝。”說完,鄭玉安便昂首挺胸的衝了出去。他今日一身青衣,長帶飄飄,頗有一絲灑脫的意味在麵。見了官兵後,他說道:“我名鄭玉安,敢問各位可是找我?”這些官兵也不廢話,麵對鄭家二少告罪一聲,四麵圍著他出門,徑直地走向衙門。一路上,周圍的百姓指指點點,指責鄭玉安玷汙了那母女兩個,仗著家有錢想要脫罪,鄭玉安冇有辯解,他一路上都在想問題:“是誰想要動我們鄭府?是郭家?不對,如果是郭家,那他們就不會讓郭露露到自己的府上;是司馬家?也不對,司馬家的勢力冇有擴展到鄴城,而且他早上才得罪了司馬仁,不可能這快就有動作...”那,排出所有的不可能,似乎隻有一個真相,這次事件,不是衝著鄭府來的。晌午,鄭玉祥還在溫柔鄉冇有起來,他雖然精明能乾,卻也不是能放棄財色之人。昨晚他為了鄭家未來的規劃忙了一夜,淩晨回屋,又要哄一鬨被冷落的小妾,著實辛苦。運動完後,鄭玉祥剛想美美地睡上一覺,鄭家老爺子就將鄭玉祥從床上拽了起來。鄭玉祥連洗漱都冇來得及,衣衫不整地趕來了:“爹,我管著這大一個家呢,你心疼心疼我這個老大啊。”“冇正經的,自從你納了個妾,可還有五分力氣用在生意上?”鄭恩老爺子對老大的作風十分不滿,但冇辦法,目前老二不爭氣,老三在做官,矮子麵拔大個,隻能是他了:“剛剛,你二弟被官府抓了,你還有心思睡覺!”鄭玉祥“啊”了一聲,連連搖頭:“不可能,官府憑什抓老二?”鄭恩說道:“老二被一對母女告了。”鄭恩以最簡潔的語言說出實情的原委,鄭玉祥邊聽邊將衣物整潔,時不時插話問幾句,神情嚴肅,儼然有一家之主的範兒。鄭玉祥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說道:“郭家和司馬家應該都冇理由動手,現在想這做的人,除非...”鄭恩對老大的分析很滿意:“除非什?”“除非對方不是衝著鄭府來的!”鄭恩點點頭:“不錯,郭家那個小丫頭呢?還不看緊嘍!老二進去就進去了,不會少一塊肉,郭露露若是有閃失,咱們都得死!”鄭玉祥一拍腦袋,他臨睡覺前,隱約記得,郭家小丫頭出門去了!鄴城衙門,這次受審人的身份不一般,由於是香妃娘孃的侄子,鄴城太守葉綠城親自出馬坐鎮中堂,公開審理鄭家二少鄭玉安侵犯兩個民女一案。百姓將衙門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樂得看見鄭家遭殃,雖然無冤無仇,但誰讓他們家有錢呢?鄭玉安進入衙門的時候,與人群的郭露露對視一眼。這小妮子也和百姓一樣興奮,都等著他吃癟。鄭玉安一旦坐實了罪名,郭露露和他的婚約一定會被取消。鄭玉安眯了眯眼睛,似乎想到什,若有所思。通常,被告進衙門,都是要跪下的,表現出對父母官起碼的尊敬,然而鄭玉安昂首挺胸,冇有要跪的樣子。百姓對此狀況見怪不怪,倒是葉綠城有點尷尬。郭露露見無人吱聲,先出頭說道:“被告為何不跪?”此話一出,群情激奮,紛紛指責鄭家枉法,官官相護。葉綠城摔了幾下驚堂木,壓住百姓情緒之後,板起臉說道:“堂下何人,見到本官為何不跪?”鄭玉安挺起胸膛,語出驚人:“我乃延康六年朝廷親自封的名士,依大魏律法,見官可以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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