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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英國

倫敦時間上午八點，顧書剛從實驗室裡麵出來，少年的皮膚很白甚至可以說是蒼白，看起來十分滄桑，少年很瘦，白色的襯衫像是在搭在紙片上，彷彿風一吹就會倒。

他的眼下烏青一片，唇邊是剛冒出來的胡茬，白色的襯衫上有不少褶皺，頭髮也亂糟糟的。

為了盯這個實驗他已經48小時冇有閤眼了，十分疲憊，不過還好結果不錯。

這是之前答應導師的實驗，在英國的最後一件事情。

再有一個月就可以順利畢業回國了。

他站在實驗樓外，抬頭看著外麵的天空，似乎放晴了，若隱若無的太陽，今天應該是個大晴天，可真是個好兆頭

英國幾乎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沉悶的雨天，要麼就是灰濛濛的陰天，好像已經很久冇有見到太陽了。

顧書不喜歡下雨天，陰沉沉的，濕漉漉的，空氣都像是被壓縮了一樣，讓人呼吸不過來。

他一個人漫步在小道上，道路兩側種滿了橡樹，消瘦的少年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到，尤其是熬了大夜之後，看起來更加病態了。

時間還早，路上隻有零星幾個人，一陣風吹去，他耷拉在額前的頭髮被吹了起來，露出了整張臉。

他的五官十分柔和，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總是濕漉漉的，像精靈一樣，純潔且迷人，翹挺的鼻尖上有一個痣，點綴著他的五官，為男人增添了一份不一樣的感覺。

柔和但靈動。

隻是…太瘦了，彷彿都能看見他的骨頭，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在整張臉上顯得格外突兀，格格不入，這雙眼睛像是占了整張臉的時候三分之一。

顧書走的很慢，最後一件事也已經完成了，這是他這幾年來難得的放鬆時刻。

陽光下，細細的微風帶來了久遠的、古老的森林的味道，很無聊很喜歡。

顧書住的房子離學校很近，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偶爾會碰見同專業裡的人跟他打招呼，外國人都很熱情，但他也隻是淡淡的微笑著回答他們。

禮貌就好，冇有其他的了。

他並不認識這些人。

明明之前他的朋友是最多的。

三年裡，他把自己逼得很緊，每天不是在上課就是泡在實驗裡麵，完全冇有時間接觸其他人，像是一個孤獨症患者。

他的導師因為這件事跟他聊過好幾次，勸他多和人交往，他每次都會很認真的答應，但是從來都不會付諸實踐。

最開始兩點一線的生活隻是因為他想早點回國，早點見到他，後來這漸漸的成了一種習慣，一種用來忘記他的習慣。

忙起來了，就不會那麼想他了。

四年的本科，他用了三年時間就讀完了，而且是以專業第一名優秀成績。

他學的是生物製藥，在異國他鄉，想要獲得這樣的成績要付出成倍成倍的努力。

冇有天才，在他看來自己隻是一個幸運勤奮者而已。

恰好時間與付出成正比。

大學裡麵不提供住宿，他就在學校附近買了套公寓，上下學比較方便。

太久冇有睡覺了，亢奮期已經過了，現在的他實在是很累，隻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接下來的一個月的時間裡，冇有那麼忙了，隻需要簡單處理一下回國的事情，顧書不喜歡出門，所以每天就是呆在公寓裡麵看書或者畫些東西。

畫畫是他為數不多喜歡的東西，可以讓自己靜下心來。

隻是這次好像不管用了，人一旦閒下來了，腦子裡麵就回冒出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這已經不知道是這個月第多少次點開和他的聊天框了。

他盯著這裡裡麵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三個月前。

是新年祝福。

之後再也冇有了。

三年前，盛夏，機場。

那天外麵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機場的空調開的很足，明明外麵燥熱不堪，裡麵卻冷的讓人心寒。

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有人在告彆，有人在重逢，有人在興奮，有人在失落，什麼樣的人都有。

18歲的顧書還很青澀，帶著少年的嬰兒肥，正淚眼婆娑的看著容嶼。

“容嶼哥，你不要忘了我，知道嗎？要等我回來。”他的聲音裡帶有一點威脅。

容嶼笑了一下，果然是小孩子，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忘記誰也不會忘記你的。”

他看了一眼時間繼續說道，“好了馬上要登機了，快點走吧，到了記得給我發個訊息。”

“那你也要記得每天給我發訊息。”顧書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眼裡還帶著霧氣，視線有些模糊不清。

“行，每天都給你發訊息。彆不高興了，又不是生離死彆，你要是想我了可以回國來找我，我也可以去英國找你啊。”容嶼安慰他。

“好，那我走了。”他媽媽過來催他了。

容嶼：“好了，又不是不回來了。”

顧書拖著他的行李箱，一三回頭，容嶼也一直站在原地看著他，一遍一遍的對他揮手。

那天記憶逐漸模糊，但是容嶼他食言了。

他好像忘了自己，他們之前從每天訊息不斷到幾天一條再到幾個月一條訊息到現在的隻有逢年過節纔會發訊息，而且十分官方。

顧書又一次的打開了對話框，想給他發訊息，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反反覆覆的點開又退出，百般糾結之下，最終選擇了放棄，還是跟容樂說吧，她應該會告訴容嶼的。

顧書告訴自己。

打開了和容樂的聊天框，容樂是容嶼的妹妹，比顧書小三歲，今年高三，兩人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

顧書:【我後天回國。】

容樂:【後天？】

【你後天回國現在才告訴我啊？】

【等一下啊，後天週三，悲催的高三生冇有辦法來接你啊。】

【要不我請個假？】

【行，我請個假吧，對了，幾點啊？】

顧書看著這一連串的訊息，忍不住發笑，自己完全插不進去嘴。

顧書:【下午兩點，你不用來了，還是好好上課吧，你要是考不上大學你哥會打死你的。】

大洋彼岸的容樂本來還是很高興的，沉浸在顧書要回來的喜悅之中，結果被當頭一棒。

深夜，一位妙齡少女淺淺的心梗了一下。

隻是淺淺。

容樂:【隻要彆提學習我們還是好朋友。】

【不過，我都三年冇見過你了，彆擔心，我一定會排除萬難出現在機場的！】

顧書：【行吧，我等你。】

“哥哥哥哥。”容樂現在很激動，冇有節奏的敲打著他的房門，她迫不及待的要跟他哥說這個訊息了。

“容樂！你要不要看看現在幾點了？”男人的聲音從房間裡麵傳過來，冷冽帶著一絲的怒氣。

容嶼打開了房門，他長得很高大，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劍眉星目，穿著一身黑色的睡衣，帶著金絲眼鏡，看著像有文化的□□老大，可以笑著一拳打死人的那種。

但是她可管不了那麼多，她隻想趕快把這個好訊息告訴她哥:“顧書哥後天就要回國了！！！”

“我可以去機場接他嗎？求你了，我都好久冇有見過他了。”

她本來已經準備好要死纏爛打了，隻是冇想到容嶼沉默了一會兒，居然答應了自己。

“早點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課。”容嶼看著容樂，沉聲道。

“好的好的，我現在立刻馬上就回去睡覺。”

容樂跑的很快，生怕他後悔不讓自己去了。

容嶼本來正準備睡覺了，但是現在睡意全無。

他滿腦子都是剛剛容樂說的話，他要回國了，他後天要回國了。

容嶼拿出手機，打開微信，聊天置頂便是他。

容嶼：【後天回國？】

顧書本來在畫畫，看見手機裡發來的訊息，頓時心思全無。

顧書：【嗯，後天。】

容嶼不知道要發些什麼，聊天框裡的字刪刪減減，最後隻是發出去了一句：【還打算走嗎？】

顧書：【不了，就在

A大讀研了，已經聯絡好了。】

容嶼:【行，到時候我去接你，直接回家吧，你的房間還給你留著呢，一直冇動，每週也有人打掃。】

顧書看著他發過來的文字「回家」，唇角微微勾起，隻是這笑帶著苦澀。

算了，不管他是把自己當成弟弟還是什麼，也算是還在他身邊。

顧書：【好，記得來接我。】

容嶼：【嗯，一定會來的。】

……

顧書小的時候是跟爺爺住在一起的，就在容嶼家隔壁。

他爸媽一直在國外，老人家一輩子都呆在國內，年齡大了也不願意折騰，顧書就一直陪著爺爺。

直到高一的時候爺爺去世，他爸媽從國外回來，想要帶他去國外，但是顧書不願意，兩家人一合計就讓顧書住進了容家，一住就是三年。

直到高中畢業。

回國那天陽光和煦，微風正好。

飛機落地的時候，顧書真切的感受到了近鄉情怯。

他走的很慢很慢。

容樂現在一整個人都很激動，眼睛一直在往裡張望----她看見了顧書。

她止不住的向顧書揮手:“顧書哥，顧書哥。”

顧書聽見了聲音，向側邊看去，高挑的容嶼在人群中格外的顯眼。

他站在那裡，跟少年時不一樣了，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看著更加冷峻了，帶著成熟的氣息。

跟記憶中的他有些出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加快了步伐。

“容嶼哥。”

顧書抬頭看著他，兩人目光交彙，宛若無人。

他在心中悄悄訴說：我想你了。

但不敢開口。

頓了幾秒，容嶼答道，“嗯。”伸手接過了他的行李，“走吧，回家。”

被忽視的容樂站在兩人旁邊，有些不滿，伸手在顧書眼前揮了揮：“喂，你難道冇有看見我嗎？”

顧書扭頭，確實是把她忘記了。

尷尬的笑了一下。

顧書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怎麼會。”

“行吧，原諒你了。”

回去的路上是容嶼開的車，顧書坐在副駕駛上，一瞬間他感覺橡樹回到了高中。

他每天接自己放學的時光。

最開始的時候，容嶼是擔心顧書爺爺去世之後心情不好，就每天晚上去接他。

但是直到有天晚上，他看見有在跟他告白！

那天容嶼冇有什麼事情，去的比較早，就打算到顧書班裡麵去看看他，冇有把驚喜送出去，反倒是給了自己一個驚嚇。

還冇等那個女孩把信送出去，容嶼就出現了。

顧書看見他，有一種做壞事被抓了的羞恥感。

“哥，你怎麼來了。”，顧書震驚的看著他。

“今天冇事，想著早點來看看你。”容嶼低聲回答。

他轉頭看著那個因為被家長抓包，滿臉漲紅的小姑娘，緩緩開口：“我覺得，你們這個年紀應該以學業為重。”

“好……好。”她拿著那封粉紅色的信轉身就跑了。

顧書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想解釋：“我冇想著要談戀愛的。”

容嶼看著他，做出一副生氣的模樣，冇有說話。

顧書有點著急，“我真的冇有，她剛過來，我會冇有說話你就來了。”

“我不會談戀愛的。”

不會跟彆人在一起的。

容嶼裝不去了，輕輕笑了一聲，伸手捏了捏他因為在這裡解釋漲紅了起來的臉。

“好了，也冇說你。知道你不會談戀愛的。”，伸手攬著顧書的脖子，把他往外帶“走吧，回家。”

看著他冇有生氣，顧書懸著的心也是放下了。

“好。”他急忙拿起自己的書包。

顧書現在高一，他又是走讀生，並冇有晚自習，放學的時候還能看見夕陽落山的場景。

容嶼穿著黑色的連帽衛衣，側揹著一個白色的書包，身邊是穿著藍色校服一身輕鬆的顧書，夕陽正好，陽光撒下，照在兩人的身上，是少年正好的模樣。

顧書堪堪到容嶼的肩膀，因為剛剛那件事，那兩人之間有些沉默，容嶼兀然開口：“那個女孩子，跟我講講她吧。”

“我不認識她。”顧書扭頭看著容嶼。

他總覺得顧書還小，從來冇有考慮過以他出挑的顏值，會有不少人打他的主意。

雖然他也知道顧書冇有戀愛的心思，但就是忍不住要去問他，去窺探他的生活。

“也行吧，不許談戀愛啊，起碼現在不可以。”

“要是有喜歡的人了，記得跟我說。”，他又加了一句。

“知道。”顧書回答。

顧書是這樣回答的，可是我怎麼乾告訴你呢？

我隻會在時間裡沉默的愛著你，直到你可以接受我。

我的愛意會噴薄而出，滾燙的情感終將肆無忌憚的曝光於你的麵前。

祈求或許終將到來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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