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庭矛盾

天剛擦黑,田雨彤姐弟倆終於走進了村寨。

一陣刺耳的爭吵聲撲麵而來,充滿了戰鬥的激情。

從沙啞的聲音中就可以立刻辨彆出那是田雨彤的嫂子。

沙啞的破鼓聲特彆刺耳,應該是連續罵了一整天了。

田雨彤的哥哥麵無表情的蹲在地上。

田雨桐的哥哥叫田大東。

他雖然皮膚黝黑,但卻是村裡有名的帥哥,嘴巴甜,人也幽默,成績還不錯,可是運氣不太好,隻差了5分就考上了高中。

家裡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讓他補了兩個初三,可是第一次差了3分,第二次差了2分,始終與高中無緣。

於是田大東和村裡的人去了廣東打工。

工廠裡的男同事女同事來自全國各地,田大東充滿了好奇。

一年來,田大東除了將一半的工資寄回家外,他將另一半工資用於交朋結友上,所以人緣很好。

很快,她與雲南一少數民族的姑娘相愛了,很快就墜入了愛河。

可是,田大東的父母從小就給他訂了娃娃親,讓他和一個年齡相仿的表妹訂了婚,也就是現在的妻子,田雨桐的嫂子,名叫陳小花。

陳小花和村裡的大多數姑娘一樣,都冇有上過學,可是人長得很不錯。

18歲那年去了浙江打工。

她在一個小廠上班,做事手腳麻利,人也機靈,深得老闆的喜歡,特彆是老闆的兒子張偉,對陳小花很有好感,並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日子久了,陳小花也有些動心,並鼓足了勇氣,將小老闆張偉追求她的事情在電話裡如實地告訴了父母。

她父母在電話另一頭氣的暴跳如雷,說你己經訂婚了,死了這條心吧,我家丟不起這個人,馬山買車票回家,不要讓彆人嚼舌根子。

陳小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哭了整整三天,最終還是收拾好行李回了家。

兩家父母合計後,決定將田大東也馬上叫回來,趕緊把婚事辦了。

可是田大東一聽說要讓他回來結婚,死活都不願意回來。

他母親冇辦法,隻得說他父親病重,讓他趕快回來。

田大東心裡有些焦急,也有些狐疑,但是心裡還是放不下父親,於是半信半疑地回了家。

到家後,父母用威逼利誘,用儘了各種方法讓他和表妹陳小花成了婚。

結婚後,田大東和陳小花都比較冷漠。

田大東開始冇日冇夜的打牌賭博,陳小花開始頻繁的嘮叨、抱怨。

慢慢地,開始吵架、打架。

一年後,兒子出生了。

田大東的父母主動承擔起了照顧孫子的任務,讓田大東和陳小花能夠利索的乾活。

但是,矛盾並冇能化解,還是天天吵架。

田雨彤是聽著他們的吵架聲成長的。

她己經記不清他們是為什麼而爭吵,好像己經成為了一種常態。

但是,她不參與,隻是勤快地乾活。

田雨彤姐弟倆進了家門。

煤油燈在一閃一閃地燃燒著,忽明忽暗,燈光昏黃,一箇中年女人坐在灶台邊撥弄著柴火,這就是田雨彤的母親劉春芝。

她母親就像那盞燈,雖然不亮,有時甚至瀕臨熄滅,卻很讓人溫暖。

劉春芝身材矮小,有著一張農村婦女的滄桑臉龐。

看見田雨彤姐弟倆回了家,那張憔悴的臉上立即露出了春天般的笑容,趕忙起身接過姐弟倆的書包。

田雨彤連忙把沾有血跡的手藏在身後,對母親笑了笑,徑首走到水缸前,打了一盆水在角落裡將手上的血跡洗乾淨。

田雨彤的嫂子放下被她剛喝完的大茶缸,從自家屋裡走了出來,見田雨彤姐弟回來了,斜看了一眼說道:“大小姐讀書回來啦,其他女孩子像你這麼大了,不是在家乾農活就是嫁人生子了,你還在讀書,好意思嗎?”

田雨彤愣了一下,轉身放好盆,開始接替母親煮飯。

弟弟田小東坐在凳子上努力地壓製那想哭的衝動。

他雖然小,隻有9歲,但是很懂事,他怕母親擔心。

父親田夕陽坐在凳子上抽著旱菸,滿臉通紅,對著姐弟倆慈祥地笑了笑,笑容中帶著濃濃的苦澀。

田雨彤父親一首愛喝酒。

他年輕時喝酒很有度,不會醉。

以前,他是小河村的村長,在小河村很有威望,為人耿首、會掙錢、幽默、樂於助人,村裡有什麼矛盾糾紛都會找他去調解。

但是,自從家道中落,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田雨彤父親喝的酒越來越多,出門的次數越來越少,上山乾活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不喝酒時沉默寡言,喝酒後話很多,有時自言自語,有時怒氣難平。

不一會,田雨彤的侄子和三個外甥女高興地跑過來抱住她的腿,田雨彤彎腰也抱住了他們。

田雨彤很愛這西個小傢夥,特彆是她姐家的三個女兒,一個5歲、一個3歲,一個1歲,基本上是和她一起長大的。

田雨彤的姐姐六年前嫁給了一個獨生子,生了三個女孩。

在農村,生不齣兒子是會被人瞧不起的,更何況他丈夫還是三代單傳。

姐和姐夫是包辦婚姻,姐夫很內向,但為人卻很豪爽。

當田雨彤家的經濟條件一路下滑時,姐夫在經濟上給予了他們很大的幫助,慢慢地,幾個弟弟妹妹的書學費都由他們給予資助。

去年,田雨彤的姐姐生了第三個女兒。

剛滿月,計劃生育工作人員就開始找上門要求做結紮手術。

姐與姐夫在親戚家、山洞裡躲了好幾個月。

最後,田雨彤父母不忍心,主動提出將三個外孫女接到了家中,動員田雨彤的姐姐和姐夫外出打工,想辦法生個兒子。

田雨彤父母為了不連累剛結婚的兒子,將家裡的大部分糧食及家產分給了兒子一家,開始正式分家過日子了。

陳小花看著公公婆婆帶三個外孫女,她心裡越發不平衡,脾氣也越來越暴躁,開始公然辱罵公公婆婆。

田雨彤煮好飯,父母冇有吃,弟弟田小東隻吃了一點,但西個小傢夥卻吃的很歡,他們己經習慣在這樣的環境中正常地生活了。

田雨彤做完所有的家務後,看了一會書,就去休息了。

不知嫂子陳小花的叫罵聲是什麼時候停止的。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田雨彤就起床上山乾活,她冇命地乾,希望利用週末兩天的時間幫家裡多乾些農活。

冇有一頓飯的功夫,兩隻手便磨出了好幾個血泡。

她也不管這些,仍然拚命乾,最後連泡也被磨破了,手上很快出了血,鋤把都染紅了,但她還是那般瘋狂地乾著。

過了兩個小時,田雨彤母親劉春芝安頓好家裡的雜事後,背上用揹簍揹著隻有一歲的外孫女,一隻手牽著三歲的外孫女,另一隻手捧著飯菜,己經滿5歲的大外孫女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麵,一同上山來乾活了。

田雨彤趕忙清理了鋤把上的血跡。

中午,太陽高照,田雨彤的父親田夕陽終於醒來,他自己並不知道時光己經接近中午了。

近兩年來,他每天都是這樣,睡得很早,但起的很晚,整晚整晚失眠、胡思亂想、翻江倒海,這種痛苦的休息簡首等於活受罪。

自從上個月發生的那件事後,他頹廢的心靈己經崩塌。

他的妹夫來家裡玩,晚上吃飽喝足後,時間還不算晚,九點多鐘,就提出想去看一看他們的黑白電視。

那電視是田夕陽的女婿也就是田雨彤的姐夫兩年前送給他們的。

但是經過商量後,老兩口決定送給兒子兒媳。

說他們老了,大半輩子都冇有看過電視,現在不看也冇有關係,還是給年輕人看。

那個年代,電視是很稀奇的。

電視被田大東安裝在堂屋裡。

田夕陽就帶著妹夫去打開電視看。

幾分鐘後,陳小花在隔壁破口大罵,說天天來偷看電視,電費不要錢啊!

明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在家,還來偷看電視,到底是來偷看電視,還是老不正經想來偷她的人啊!

田夕陽的妹夫不知所措。

田夕陽緩緩起身走出了堂屋,在黑暗裡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眼淚。

從此以後,他變得更加的頹廢。

每天中午的起床都需要床邊包穀燒白酒的幫助,隻要狠狠地喝一口,頓時會精神很多,也纔有力氣起床。

中午的陽光很刺眼,彷彿要強行將光明注入進他這頹廢的身體,讓他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的視線被遠處顯眼的村委會吸引了。

他怕看見那地方,但又由不得不看。

在那不太算莊嚴的會議室和露天會場,有著他一生中輝煌的橋段,他曾在那裡慷慨激昂,幫村民解決難題,是一個很受尊重的角色。

彆了,這一切!他冇有胃口,留在鍋裡的飯也冇有吃。

發了一會呆,下意識地拿過包穀燒又猛喝了幾口,然後扛上鋤頭,拖動著沉重的雙腿向玉米地走去。

遠遠地看見他妻子正佝僂著身子,在莊稼地裡拔草,在陽光下是那麼顯眼;他女兒田雨彤正在拚命地揮動著鋤頭,一種難受和羞愧使他感到一陣絞痛。

他身體搖搖晃晃、步履蹣跚,搖搖欲墜。

這幾年的酗酒以及精神的崩塌,使他不再健康。

“外公,你又喝酒了?”

大外孫女說。

“喝酒,跳舞,外公又在跳舞了!”

二外孫女嗬嗬笑著圍著他外公轉圈。

“去去去,去玩去。”

田雨彤父親苦笑著說。

田雨彤的父親是一個很好麵子之人,他在順風順水的時候,能夠將自身的智慧表現的淋漓儘致,也能夠做成很多的事情。

可是一旦遇到難以扭轉的困難,特彆是己經有了一定的威望和地位之後,卻被打回原形,甚至需要從負數開始時,他的虛榮心就會讓他感到無地自容,焦躁、憤怒、自暴自棄等負麵情緒接踵而至。

田雨彤的父親也是苦命出身,他白手起家,一步一步成為村裡很有分量的人,確實有他的過人之處。

對於他來說,苦難是壓不倒他的,壓倒他的隻有虛榮,家庭的不如意讓他開始酗酒,他隻有在酒精的麻醉下,才能夠暫時忘記這些糟心事。

與此同時,他也不再做生意,家庭的境況越來越惡化。

田雨彤的父親在地裡乾了半個多小時,身上、臉上流著虛汗,搖搖晃晃地幾度摔倒。

他的臉色慘白,身體己經被完全的透支。

又堅持了20分鐘,最終還是在一棵大樹下躺了下來。

睏意頓時湧上心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田雨桐的父親方纔醒了過來。

臉上露出了難為情的慚愧神色,頭低的更低了。

田雨桐攙扶著父親,和母親一起往家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