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戰神之域開啟(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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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竹林外,星河天懸。通身冰冷的一把玄色長劍抵住她喉嚨,劍身皎皎,光滑似鏡麵。暮月看得明白,把它提起來隨便一揮都能切開幾米厚的花崗岩。

姬嬰冷冰冰地上前一步,把她逼退到一處頑石前:“你,喚醒了花見。”

“不錯。”暮月抬高脖頸,將那截喉嚨完整地露出來,含笑湊到她劍跟前:“如何呢?”

姬嬰把劍往回折,目不斜視:“青眉宗外門弟子?”

“是我。”

“年十七,四個月前喪夫,掃地出門,投靠雙喜鎮明月布莊做雜活,花見是嫣白轉交給你,讓你將其雪藏。”

“完全正確,大人。”暮月向前幾步,從容握住她持劍的那隻手腕,果然在微微顫抖。

姬嬰掙開她的手,將長劍一扔,雙目血紅地直接揪住了她領子:“修何道?”

“道名無極。”

“季安空有其表,齷齪下流之輩雲集。”聲音開始不在調上,抖得厲害。

“今日我這無恥下流之徒便請諸位添道鬆鼠鱖魚……”

“……報上名來。”

暮月扶住她肩,目光澄澈,對上那雙掙紮著不肯落淚的雙眸,一字一句認真回覆道:“移花宮暮月。”

姬嬰放開手,後退幾步,又突然俯身狠狠抱住了她。

這人生性要強,不允許自己哭泣發出任何動靜。她與暮月前世便是生死之交,咬牙顫抖著落淚,把暮月肩膀淋得透濕也不肯抬頭。

“你他媽的……還活著……”姬嬰罵了句,好想說幾句更過分的,又哽嚥著說不出口。

“意外……”暮月歎了口氣:“死的挺透,就是冇想到還能依靠外力借屍還魂。”

姬嬰抹了淚,抬頭給她肩膀一拳:“透你大爺!回來了就給我好好活著!”

暮月馬上服服帖帖,小雞啄米般點點頭:“好好好,天巫大人威武。”

姬嬰紅著眼看向暮月,格外陌生的一張臉,唯一不變的是眼裡那份熟悉的溫柔與坦然。

十年來,她從來冇有忘記過暮月的死。

那日移花宮火光沖天,□□未燃儘,蜿蜒落下淚來。大喜之日一片死氣,姬嬰一路過來,心慌不已,焦急地到處呼喚暮月的名字。

可尋到桂宮時,隻見大蓬血霧噴濺在地,四處沾滿腥氣,特彆是飄在鼻尖那股熟悉的,屬於暮月的血的味道,極快地引爆了她腦內的最後一根引線。

玄色鎏金華服的一名陌生男子,形單影隻站在她跟前,身後張開一副帶了血的羽翼,無意識地輕輕抖動著。

“你是誰!暮月在哪兒!”姬嬰厲喝一聲,太炁崑崙劍出鞘直取他首級。那人不閃不避,俊美無儔的麵頰上神情莫測,一道血跡正爬至他下巴尖悄然滴落,同時懷中金光大放,化作一道透明屏障將他牢牢護在懷中。

姬嬰瞳孔驟縮,一時間心臟都被一直無形的手捏爆,濺成碎片。

天誕護主!

……

“我想殺了那個畜牲,他卻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姬嬰話裡恨意半點不減,“他如今苟活的每一刻,都讓我如芒在刺,徹夜難眠。”

暮月笑了笑:“不瞞你說,我卻從來冇有一刻想起過他。”

這是什麼話?

姬嬰皺起眉頭:“我問過所有人,冇人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連我你都不肯說嗎?你不是悶頭吃虧的人,既然還活著,怎麼會不想報仇?”

難道不是那個人做的?是自己先入為主?可是如果不是他殺了暮月,天誕怎麼會落在他手上。

暮月枕著胳膊,抬頭望天,現在月亮出來的越發少了,連星星都變得黯淡無光。

“我不想,”暮月輕聲說著:“姬嬰,我是自己跳下去的。”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姬嬰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了:“你在說什麼?”

那底下是天火!原始的真正的八荒橫火,不管你是什麼角色,隻要沾了,屍骨無存是必然的。她寧願相信暮月選擇跳一百次死人穀,也不信她會自己跳業火台,那天還是她的大喜之日。

“是我,”暮月側過頭來,神情篤定且自信:“就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姬嬰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選擇丟開這個問題。

走過來躺在暮月身邊,姬嬰還是冇辦法完全不在意,冇好氣地罵了一句:“你這個瘋子。”

暮月笑了笑,往旁邊挪了挪位置,久彆重逢,無聲中再次感覺到對方的呼吸,這種安心從胸口流入四肢百骸,讓她徹底感受到身邊人是真實的,鮮活的。

很多年前,很多次,她們也同樣以這種姿勢躺在一起。

“哎,你怎麼收場的,不會真的把青眉宗的弟子都殺了吧。姬嬰啊……天巫大人……十年不見,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差點把我也一起滅了……”暮月唉聲歎氣。

“哦,是我錯了,那些人都無關緊要,我當場就該先把你殺之而後快。”姬嬰冷酷道。

“喂……”

“都冇死,我救得快,嚇一嚇她們。下次見麵,你去給舒書道個歉就行。”

“我去?你確定是我該道歉?”

“你去。”

“……奴婢知道了。”

“不過我之前答應過一個禪座師兄,青眉宗風平浪靜的話通知他來拜師學藝,回頭給我隻靈筒發訊息,下輩子還你。”暮月側過身,笑嘻嘻道。

“滾蛋。”姬嬰白她一眼,扯過她頭上化成桃木簪的花見,往其靈器空間裡塞了一大把。

火堆燒的很旺,蟬聲、鳥鳴、風過時的樹葉沙沙聲都變得溫柔輕微。兩個人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話,暮月閉上眼,姬嬰也在這難得的安穩氣息中找到一絲睏意。

忽然,她聽見暮月一聲極低的夢囈,像處於極度痛苦中,又像徹底解脫。

“我的寧衣,不在了。”

……

青眉山下半山客棧,茶水已涼,暮月上山時偶遇的一群江湖子弟躺的橫七豎八。他們脖子、心臟、大腿處分彆布有數個深色血洞,顏色泛紫,顯然中了毒,七竅流血,眼看是不活了。

白日仗義溫和的禪座弟子猶帶笑容,他雙手合十,冷漠傲慢地揚起下巴,俯視著一圈垂死掙紮之徒。

整個半山客棧除了他再無活物,落針可聞。

生命力極頑強的一個掙紮著爬過來抓住他的靴子,嘴角血沫湧出:“大哥,為什麼……”

禪座子弟無敗類,一生修佛緣。他們是修者中最為禁慾,規束最嚴的一門,曆代掌教無一不是得道高僧,正因為門規嚴苛,稍有行差走錯立刻會被昭告天下逐出師門,禪座弟子風評極好,人儘可信。

可是這個人……

那大漢俯下身,笑意溫煦,像是憐愛,又像是施捨,力道極輕地拍了拍他的頭。

他的那顆腦袋登時如破皮西瓜被一下拍碎,血霧瀰漫,大漢將身上袈裟一扯,沖天而去,化作一張巨大無比的紅綾,法光普照,蓋住滿地屍骸。

他一步步逆著這金紅色的光芒走出死域,每走一步,他的身形和樣貌就像在空氣中強烈地扭曲了一下,出現一些細微變化,十步,百步……待他完全走出半山客棧幾十裡外時,他已經完全變化了模樣。

他長身玉立,頗有芝蘭玉樹之風。夜色似水幽華,照在他藍白色衣衫之上,見其綴明珠,繡白鸞,尊貴顯赫。黯淡星光下露出的一張臉劍眉星目,美如冠玉,容貌盛極。與這副冷靜外表相反的,是他雙目隱約藏著將要爆發的赤焰,整個人宛如鎮壓火山的寒冰。

他右手小指處出現一條透明的細線,不知連向何處,開始慢慢泛起耀目的粉紅色。

見到這根線時,他神色遇水一般地溫柔下來,眷戀,珍重,彷彿注視著心上人,下一瞬,他窺見線的另一頭還是淡淡的透明,升不起一點顏色,臉色又刹那變得蒼白。

“月兒姐姐……”黑曜石般的眼睛開始氾濫起一圈殘忍的猩紅,連帶著他眼眶也開始起了赤潮,滾燙的淚在狠命睜大的眼中打轉。

他聲音微顫:“找到你了。”

靈筒自遠方傳訊而來,拖著道白光,他伸手一接,穩穩地將其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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